Day 0, 1/18/2025
新春佳节来临,厂里也充满着一种快要放假的喜悦,林四一站在工厂门口,寒风刺骨,赵云啼的哭喊声在空旷的厂区里回荡。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愤怒,仿佛要把这几十年的压抑和不甘全都倾泻出来。林四一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 因为赵云啼要替林四一的冬训计划留守工厂。 “林四一,你他妈凭什么去北京?凭什么去攀冰?你知道我有多想去吗?你知道我有多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吗?可我走不了,我走不了啊!” 他嚎啕大哭地来到林四一身边,怒冲冲的骂着, “草泥马林四一,你这个走资派,'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啊,我不服,我要去北京,去天安门广场,去毛主席纪念堂,给毛主席哭灵,向毛主席诉说,我要告他们,我要告你们,铁打的江山啊,红色的江山啊,就这样改变了颜色了啊......” 林四一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他知道赵云啼在说什么,也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痛苦。他们曾经是那么意气风发,怀揣着理想和信念,以为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可现实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们的头上,砸碎了他们的梦想,也砸碎了他们的骄傲。 林四一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工厂。外面的寒风依旧刺骨,但他的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背起行囊,林四一踏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第二天一早,火车缓缓驶入北京站,林四一走出车厢,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林四一站在天安门广场上,寒风凛冽,但他的心情却异常复杂。广场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但他的思绪却停留在赵云啼昨晚的哭喊声中。 “我要去北京,去天安门广场,去毛主席纪念堂,给毛主席哭灵,向毛主席诉说……”赵云啼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愤怒和不甘。 林四一知道,赵云啼的哭喊不仅仅是因为他不能去北京,更是因为他无法接受这个世界的改变。他们曾经为之奋斗的一切,如今却变得如此陌生,甚至有些可笑。林四一虽然选择了离开工厂,去参加攀冰训练,但他心里清楚,自己并没有完全摆脱那种迷茫和困惑。 于是,在攀冰训练开始之前,他决定去毛主席纪念堂看一看。这不仅是为了完成赵云啼未竟的心愿,更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答案。 纪念堂里,林四一站在毛主席的水晶棺前,静静地凝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他的心情从最初的平静,渐渐变得沉重。他想起了赵云啼,想起了他们这一代人曾经的理想和信念。 “我们这一代人,到底该往哪里走?”林四一在心中默默地问自己。 他没有答案,但他知道,自己必须找到一种新的力量,一种能够让他继续前行的力量。离开纪念堂时,他的脚步变得坚定而有力。他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和挑战,他都必须坚持下去。 离开天安门广场,林四一准备去见许久不见的好友木子明。 林四一站在木子明家楼下,抬头看了看那栋高档公寓楼。楼外是北京繁华的街道,车水马龙,霓虹闪烁,而楼内却是另一番景象——安静、整洁,甚至带着一丝冷清。他掏出手机,给木子明发了条消息:“我到了。” 没过多久,木子明懒洋洋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上来吧,门没锁。” 林四一推开楼门,走进电梯。电梯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和他身上那股工厂里带来的机油味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略显陈旧的羽绒服,心里莫名有些局促。 木子明的家在十五楼,门虚掩着。林四一推门进去,迎面扑来一股暖意。房间里摆满了二次元手办、海报和周边,桌上有一块巨大的数位屏,屏幕上还显示着一幅未完成的插画——一个穿着华丽服饰的少男,背景是爆炸的摩天大楼。木子明正坐在电脑前,手里握着数位笔,专注地在屏幕上涂抹着。 “哟,四一,好久不见啊。”木子明抬起头,冲他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一贯的漫不经心。 “好久不见。”林四一笑了笑,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他环顾了一下房间,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零食的味道,角落里还放着一台游戏主机,屏幕上暂停着一款画面精美的RPG游戏。 “坐吧,别客气。”木子明指了指旁边的懒人沙发,随手把数位笔放在桌上,“喝点什么?咖啡还是奶茶?” “水就行。”林四一坐下来,目光落在木子明身边的男人身上。那人裹着厚厚的毛毯,脸色有些苍白,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这是我男朋友,阿熊。”木子明随口介绍道,“他感冒了,这两天一直没精神。” 阿熊微微睁开眼睛,冲林四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随后又闭上了眼睛,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感冒了还不好好休息?”林四一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一丝关切。 “他这人就这样,非要硬撑。”木子明耸了耸肩,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人最讨厌管别人,随他去吧。” 林四一没再多说什么,接过木子明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温刚好,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味,像是加了蜂蜜。 “听说你要去攀冰?”木子明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问道。 “嗯,今晚就去基地报到。”林四一点了点头。 “攀冰啊……”木子明拖长了音调,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你这人还真是闲不住,工厂里折腾不够,还要跑去冰天雪地里折腾自己。” 林四一笑了笑,没接话。他知道木子明一向对这类“自讨苦吃”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也懒得解释。 “不过,你这次来北京,倒是挺让我意外的。”木子明放下数位笔,目光落在林四一身上,“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挺讨厌这种‘集体活动’的吗?” “人总是会变的。”林四一淡淡地说道。 “也是。”木子明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感慨,“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太拼了。生活嘛,何必那么较真?摆烂不好吗?” 林四一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水杯。他知道木子明的生活态度和自己截然不同,但他也明白,木子明的“摆烂”并不是真的放弃,而是一种对生活的妥协。 “对了,赵云啼怎么样了?”木子明突然问道。 “他……”林四一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赵云啼喝醉后哭喊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木子明听完,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叹了口气:“他还是老样子啊,一点都没变。” “是啊。”林四一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话题从工厂的生活扯到北京的天气,再到木子明最近接的插画单子。阿杰偶尔插一两句话,但大部分时间都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临走前,木子明送林四一到门口,拍了拍他的肩膀:“攀冰的时候小心点,别太拼了。安全第一。” “我知道。”林四一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走出公寓楼,寒风扑面而来,林四一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他回头看了看那栋高档公寓楼,心里莫名有些复杂。 他知道,自己和木子明已经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但他也明白,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和挑战,他都必须坚持下去。 告别木子明后,林四一径直前往攀冰基地。前往基地的集散地外停着一辆豪华大巴,林四一问了问费用,600元的价格让他有些咋舌,但想到这是协会统一安排的,他也没多说什么,跟着其他队友上了车。 车上坐满了人,有工作多年专门请假带训的大佬“鸽鸽”,有年纪虽小但经验丰富的“戴少”,还有几位来自祖国大陆以外的队友,他们热情地和大家打招呼,气氛很快热闹起来。林四一坐在靠窗的位置,听着大家的闲聊,心里渐渐放松下来。 大巴驶出市区,穿过一片片荒凉的田野,最终停在了一间农家院前。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住宿条件虽然简陋,一张床要睡五个人,但比起在外面睡帐篷,已经算是奢侈了。更让林四一惊喜的是,房间里居然有独立卫浴,这让他对这次训练的期待又多了几分。 晚饭是农家自制的番茄鸡蛋面,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铺着金黄的鸡蛋和鲜红的番茄,香气扑鼻。林四一吃得津津有味,碗里的汤都喝得一滴不剩。饭桌上,大家聊得很开心,会长主动带头开始破冰,鸽鸽讲起了自己攀冰的经历,戴少则分享了一些训练技巧。 林四一听着大家的谈话,心里渐渐有了一种归属感。他知道,这些人虽然背景各异,但都有着同样的热爱和追求。这种共鸣让他感到温暖,也让他对接下来的训练充满了期待。 晚饭后,时间还早,但林四一却感到一阵疲惫袭来。他平时值夜班,睡眠本就不足,加上今天一路奔波,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他简单洗漱后,便爬上了那张挤着三个人的大床。床板有些硬,被子也有些薄,但林四一却觉得格外踏实。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木子明的样子,还有他男朋友那副病恹恹的模样。林四一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他很快甩开了这些杂念,告诉自己要专注于接下来的训练。 夜深了,农家的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空调的声音在窗外轻轻呼啸。林四一很快沉沉睡去。 |
Day1, 1/19/2025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完全亮,林四一就被房间里的动静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乐已经穿好了装备,正在收拾背包。 “你们这么早?”林四一揉了揉眼睛,声音还有些沙哑。 “嗯,今天有公开赛,得早点去抢线。”乐一边检查冰镐一边说道,“你们不用急,八点集合就行。” 林四一点了点头,翻了个身想再睡一会儿,可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晚的梦境。赵云啼的哭喊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让他心里有些烦躁。 七点半,林四一和其他几个队员一起到农家院的小餐厅吃早饭。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馒头、稀饭和咸菜,大家围坐在一起,气氛还算轻松。副会长子翰却皱着眉头,时不时看一眼手表,显然对大家的慢动作有些不耐烦。 “快点吃,八点准时出发,别拖拖拉拉的。”子翰敲了敲桌子,语气里带着一丝严厉。 林四一赶紧扒拉了几口稀饭,匆匆吃完早饭,背上装备跟着大家上了车。车上,子翰简单交代了几句今天的安排,语气依旧严肃:“今天冰场人多,大家注意安全,别乱跑。新手跟着老队员学基础动作,别逞强。” 到达冰场时,已经是上午八点多了。冰壁下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几条主要的线路已经被布好了绳子,但最好的冰壁已经被公开赛占据,听说周老板也来了,林四一在吊桥上只能看到几个身影在冰壁上灵活地移动,引来一阵阵惊叹声。 “咱们去那边吧,那边人少。”鸽鸽指了指远处一片偏远的冰壁,虽然冰面看起来没那么壮观,但至少不用挤。 大家跟着鸽鸽走到小冰壁下,老队员们开始教新手们基本的动作。鸽鸽最耐心,甚至教了大家如何在冰面上行走,动作要领讲得清清楚楚。戴少则偶尔过来在一旁帮忙调整装备,时不时插几句玩笑话,气氛还算轻松。另外一个老队员睿则沉默地练习着自己的动作,时不时指导一下我们。 子翰则是语气严厉地纠正每个人的动作:“脚要站稳,身体贴近冰壁!别急着往上爬,一只稿也能练习,先练好基础!” 林四一站在冰壁下,试着用协会的绑式冰爪踢冰,可前齿一点都不锋利,踢了几次都没能稳稳地扎进冰面。他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烦躁。 “你这冰爪不行啊。”戴少走过来,看了看林四一的脚,“绑式的本来就不好用,换个卡式的吧。” “可我只有这个。”林四一无奈地说道。 “子翰那儿好像多了一副卡式的,你问问他。”戴少指了指不远处的子翰。 林四一走过去,向子翰借了冰爪。可穿上后才发现,右爪前面的卡扣完全变形,根本卡不住靴子。他试了几次都没用,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去租一副吧。”子翰皱了皱眉,“享攀那边有租的” 林四一点了点头,赶紧跑去租了一副卡式冰爪。换上后,果然感觉完全不同,前齿锋利,踢冰时轻松了许多。他试着爬了几步,动作明显流畅了不少。 “怎么样,感觉好多了吧?”鸽鸽走过来,笑着问道。 “嗯,确实好多了。”林四一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感慨。果然,装备的差距有时候真的能决定体验的好坏。 上午的训练很快过去,虽然冰壁偏远,线路也不多,但大家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中午,农家老板开着一辆七座SUV,晃晃悠悠地送来了午饭。车上只有一个电饭煲装饭,两个饭桶装菜,菜是简单的白菜炖肉,热气腾腾的,但份量明显不够。大家围坐在一起,分着饭菜,吃得飞快。林四一刚扒拉完一碗饭,菜桶就已经见底了。 “哎,这菜也太少了,根本不够吃啊。”谭季安端着空碗,皱着眉头说道。 正当大家议论纷纷时,农家老板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个大碗,里面装着剩下的白菜炖肉。“隔壁台湾人那边吃完了,剩了点菜,我看你们不够,就端过来了。”老板笑着说道,把碗放在桌上。 “老板太给力了!”谭季安眼睛一亮,赶紧拿起勺子往自己碗里舀了一大勺。 林四一也凑过去,夹了几块肉和白菜。虽然饭菜简单,但热乎乎的,吃起来格外香。他一边吃一边心里感慨:“老板人真好,还特意给我们送过来。” 下午的训练开始了,大家分成小组练习。林四一被分到了子翰的组里。林四一第一次攀爬时,心里有些紧张,但他咬咬牙,硬是靠着一股蛮力爬到了顶端。登顶的那一刻,他兴奋得差点喊出声来,甚至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可冷静下来后,他也意识到自己根本没用到多少技巧,纯粹是靠体力硬撑。 “你这动作还得练。”等林四一下来后,子翰说道。林四一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惭愧。第二次攀爬时,他试着按照子翰教的动作去做,果然轻松了不少。不过,子翰并没有继续盯着他们组,而是看了看时间,说道:“你们先练着,我去看看比赛那边的情况。” 之后,他们组和其他组换了线路,林四一又成功登顶了一次。相比攀岩,他感觉攀冰确实简单一些,毕竟冰镐只要打进去了就能抓住,不用像攀岩那样点是固定的,而且要靠手指的力量。 训练的空档,林四一也跑去看了隔壁的公开赛。比赛现场气氛热烈,选手们的动作干净利落,引得围观的人阵阵惊呼。突然,一个选手的稿子掉在了冰壁上,周老板二话不说,几下就爬上去把稿子拿了回来,甚至没有穿冰爪,动作干脆利落。 还有冠军选手20号,他的核心力量和技巧让林四一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倒着攀过木桩的那一段,简直像在表演杂技。林四一忍不住感叹:“大佬就是大佬,太强了。” 下午四点,管理员开始喊大家收线。太阳已经西斜,冰壁上的光线变得昏暗,再不收线就得打头灯了。大家纷纷收拾装备,把绳子收好,准备回农家。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穿着橙色衣服的戴少站在冰壁上,带着几分尴尬:“哈哈!戴少忘带ATC下不来了!”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他卡在半空中,双脚蹬着冰面,一手抓着冰镐,另一手徒劳地在腰间的装备包里翻找,冰爪在冰面上划出几道凌乱的痕迹。 “戴少你行不行啊?”大家笑得直拍大腿,掏出手机开始录视频,“兄弟们快看,戴少在 面壁!” 底下一群人笑成一团,最后还是乐翻出一个备用ATC,让鸽鸽绑在绳子上传了上去。戴少手忙脚乱地接住,总共折腾了快半小时才狼狈地滑下来。 “这下一失足成千古恨了!”林四一心里想到。戴少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咬牙切齿:“Damn!” 回农家的路上,戴少的“壮举”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林四一听着队友们的调侃,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回到农家后,林四一和谭季安商量着买水和零食。谭季安是个大胃王,一提到吃的就两眼放光:“京东能送到这儿,咱们多买点吧,晚上肯定不够吃。” 林四一点了点头,打开手机下了单,买了两箱水、一箱可乐和一箱雪碧。京东快递小哥居然能把东西送到了农家门口,林四一不禁感叹:“我爱China。” 晚饭比午饭丰盛了不少,有肉有菜,大家吃得津津有味。宋日天坐在林四一的旁边,准备借林四一的手机下单同城跑腿把他的手机送到农家来。林四一有些诧异,没想到宋日天只是挠了挠头,语气轻松地说:“手机,动车……动车上落下了……”。可惜的是,不知道是美团抽风还是怎么,林四一的手机怎么都叫不了同城跑腿。无奈之下,谭季安自告奋勇交出了他的手机。两小时后,一个跑腿小哥气喘吁吁地把手机送到了农家院门口。 饭后,协会组织了一场“批斗大会”,每个人都要看着自己的训练视频,总结不足,并接受其他人的批评指正。林四一看着视频里的自己,动作确实有些笨拙,尤其是第一次攀爬时,完全靠蛮力,动作一点都不规范。 批斗大会结束后,林四一发现自己又饿了。幸好秦鹏宇买了泡面,还非常大方地分给了他一包,甚至还有火腿肠和卤蛋。林四一接过泡面,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泡面,林四一正准备躺回床上,瞥见宋日天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手机。这两天宋日天总是一个人安静地吃饭,训练时也极少说话。拿到手机后,他先联系了家人,随后随手把手机放在床上,继续和队友们聊天,似乎并没有因为手机丢失而感到焦虑。林四一看着他,心里却隐隐觉得他有些孤独——将近两天没有手机,居然也没有朋友联系他。 回到自己的房间,林四一的身体疲惫得几乎动弹不得。他闭上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之前的顾虑和烦恼仿佛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明天还得继续顶着训练。 没过多久,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房间里只剩下队友们轻微的鼾声。 |
Day 2, 1/20/2025
七点五十五分,农家院的玻璃门被推开发出刺耳声响。林四一穿好装备走向大巴时,特意看了眼手机——比起前两日慌乱的迟到,今天他提前五分钟就坐在了靠窗老位置。 乐顶着乌青的眼圈钻进车厢,攀冰的登山包里居然装的是笔记本电脑,林四一想着昨晚11点被闹钟吵醒结果却死死睡去的乐,即使在攀冰之余也要做组会报告,大家都是苦命人。 晨雾还未散尽时,冰瀑已在阳光下显露出獠牙。林四一仰头望着那条泛着幽蓝的冰壁,想象着呼吸在面罩上凝成霜花。昨夜梦中赵云啼的哭喊化作冰层深处细微的爆裂声,像有无数玻璃珠在深渊里弹跳。 比赛已经结束的冰瀑下,送走的是去咖啡厅做PPT的乐,和请来的享攀教练-阿俊,阿俊教练挂线时像台精密机床。冰镐每次挥动都卡着秒表般的节奏,两条线路转眼间垂下不同色的保护绳。林四一分到的是右侧第二条线路,当他出发时,才发现快挂里的绳子像车间里绞进齿轮的麻绳般错位纠缠。 "导向锥快挂的绳结反了。"鸽鸽说,“男人要战斗!四一上去!”保护站的主锁在寒风中划出银弧。林四一握住冰镐的手微微发颤,掌心旧茧摩擦着橡胶握柄——这触感与工厂里打磨金属件的砂纸惊人相似。 冰爪前齿啃进冰面的脆响在炸开,众人都开始攀爬了。没有前人踩踏的冰壁如同淬火的钢板,每个踢冰动作都就如同与无形的液压机对抗。林四一悬在八米处时,看了看纠缠在冰锥上的保护绳,佳毅的保护绳勒得他像条上钩的鱼,让他想起自己就在像取出被机床卡住的手套,怎么都取不出来。不过林四一要是保护员,估计拽得比佳毅还死。 "松绳!"嘶吼声撞碎在冰棱间。直到下方突然松劲的瞬间,绳子交替方向时,汗水已经浸透了内衣,往后一坐,安全带突然传来诡异的牵扯感。仰头望去,最高处的保护站正像条绞紧的麻花,"四一!你干脆下来吧!"底下此起彼伏的喊声撞在冰壁上。也许是肾上腺素涌上太阳穴的瞬间,林四一鬼使神差地翻转身子让绳钻了过去,上面居然不拧巴了。 成功解决难题下降后,瘫坐在岩石上的林四一扯开冰爪卡扣,发现肩膀酸得像是刚打完八百个螺丝,林四一望着冰壁上星星点点的冰锥和保护站,那些被老队员开拓出来的线路,或许都是同一种东西——总得有人先把自己钉在冰壁上,后来者才有路可走。 吃完午饭,戴少带领大家前往农家小屋休息,蟹bro正以扭曲的姿势陷在沙发缝里打鼾。手机时钟显示13:00,离四点收线不久了。"睡什么睡!"戴少自律地起身,"你们是来冬眠还是来训练的?"满屋子人作鸟兽散的场面,让林四一想起卡着点打下班铃的车间。 下午训练快收工时,乐就如同昨天的戴少挂在保护站下挣扎,他的冰洞把自己也把全队逼急了。他在冰壁上折腾半小时,打出的洞就是不能用,最后还是靠阿俊教练爬上去完成了拆站任务。 晚上的农家走了一批人,多出了一个房间,睿和贼能吃的谭季安便搬到另外一间房子了,晚上就只有林四一和乐了。也许是这几天又是准备组会PPT的,又是带队,又是今天拆站时候的小丑行为,林四一总觉得乐心里面很孤独,疲累,但是乐又很坚强地没有表现出来,或许跟他的名字刘天乐有关吧,天天乐。 月光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在外,房间像被塞进睡袋般漆黑。乐翻了个身,3m宽的大床发出的吱呀声。即使强大如乐,也难免会在大家面前出丑,也会碎碎念,也有自己的梦想。对于乐来说,他的梦想就是登上心中的那座山吧。 “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坚强的人,不像有些人其实活得很焦虑。”林四一对乐说到。 “你见过真正的阿式攀登吗?”乐问到, "没见过。"林四一感觉有冰碴顺着脊椎往下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受苦,林四一也没有那么宏大的目标,每天的工作已经让他不想过多地思考了,"我就是个普通工人",林四一心里默念到。 "带队冬训这事,说白了就是给人当垫脚石。但总得有人教你们,就像当年老队员教我各种攀登技巧。"林四一沉默了。 沉默漫上来时,林四一数着自己的心跳声,当第四十声咚咚响起时,对面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
Day 3&4, 1/21/2025-1/22/2025
第四天和第五天的训练在感冒的困扰下开始了。林四一早上醒来时,感觉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痒得难受,浑身无力,清鼻涕不停地流。他摸了摸额头,虽然没有发烧,但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蟹bro的药箱摊在床上,没有感冒药,抗生素铝板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像冰壁上未打通的冰洞,蟹bro翻着空荡荡的夹层,"要不试试头孢配二锅头?" 林四一只好硬撑着,心里暗自祈祷自己能扛过去。 早饭时,林四一勉强吃了几口稀饭,喉咙的疼痛让他吞咽困难。冰场成了炼狱。每次踢冰都像用生锈的齿轮碾磨太阳穴,他知道,攀冰不仅仅是体力的考验,更是意志的较量。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感冒拖累团队的进度,也不想浪费自己牺牲了那么多时间,花了大价钱来北京攀冰。尽管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但他依然努力跟上大家的节奏。 夜幕降临时,林四一瘫在批斗会角落。鼻涕纸在脚边堆成微型雪山,投影仪蓝光里,自己攀冰的影像像泡发的海带般绵软无力。 “我带了感冒药”,蚂蝗姐把感冒灵拍在桌上时,塑料包装上的简体字生产日期正巧被迪斯科灯照射。林四一盯着"999"三个数字在眼睛中扭曲,想起前几天自己关于蚂蝗姐"文化认同"的高谈阔论,此刻全化作药粉的苦味淤在舌根。 批斗大会结束后,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跑到每个房间去看看队友们的膝盖伤得怎么样。结果发现,大家的膝盖都是青一块紫一块,没有谁的腿是完好的。林四一心里有些感慨,大家都很拼,没有人因为伤痛而退缩。 第五日晨光刺破冰雾时,林四一咽了口唾沫,喉间像含着把生锈的冰爪。鼻腔里凝着半固态的寒气,擤鼻涕的声响惊飞了窗外觅食的麻雀。他摸索着套上手套,发现痛觉神经已经对感冒形成了耐药性,就像冰壁上永远除不尽的冰。 正午的冰壁反射着远处橙色冲锋衣的光泽,林四一攥着冰锥的手套已被汗水浸透,冰锥第三次从冰面弹开时,谭季安已经利落地建好了一个保护站,正像只岩羊般站在平台上准备打冰洞绳了,锥刃刺入冰层的瞬间发出的吱嘎声,冰锥钻出来了均匀的冰。 "等一下。"鸽鸽突然夺过冰洞绳,量测了一下长度,“太短了,不合格”,谭季安脸有些红肿,但一旁的林四一只能佩服谭季安的学习能力。 下午五点,顺丰快递员裹着风雪撞开农家院木门。林四一撕开药盒的力道扯破了说明书,像吃肉一样对着药大快朵颐。 批斗大会上,林四一陷在褪色的真皮沙发里,看着录像中自己烧得通红的耳尖在冰壁上忽隐忽现。头顶的迪斯科灯球缓缓旋转,将七彩光斑泼向白色的墙面。谭季安蜷在沙发的另一旁,无人机录下的视频的冷光在他脸上流淌,那些白日拍摄的攀冰视频正在被剪辑成慢动作史诗:冰镐扬起的水晶碎屑,在数字世界里获得了永恒滞空的特权。 照相师阿哥或是秦鹏宇的相机堆在桌上,像座微型武器库。取景框里残留着秦鹏宇攀爬冰瀑的残影——这位物理系研究生此刻正歪在太师椅上酣睡,和他室友世界一起为晚上的寒假作业做准备。 批斗会的投影仪刚熄灭,张天怡抖开那卷簇新的白旗时,尼龙布料在空调热风中猎猎作响。惨白的灯光下,旗面泛着冷冽的医用绷带般的光泽。"比《时光恋旅人》里邮局的红邮箱干净多了,"她将金色马克笔抛出一道弧线,"写点能骗过时光的东西。" 睿率先在旗角画了他受伤的脸,丙烯颜料在合成纤维上晕出毛边。蚂蝗姐用繁体字正楷写下"xxx与狗不可开口",戴少在左边画了自己的自画像并写下了自己的座右铭“damn!”,引得大家纷纷在他的作品周围画上知名品牌始祖狗和猫的logo,刘世界则画了星图。 林四一握着笔时,赵云啼醉酒时的嘶吼突然在耳畔炸响,那些关于"铁打江山"的呓语与冰锥凿击声重叠。笔尖悬在旗面三寸处颤抖,最终落下时竟成了"不要忘记阶级斗争"——七个大字像七枚生锈的冰锥,如冻土下的暗流。 睡梦中林四一发现自己的标语旁,不知谁用银色笔补了行小字:"此处的斗争指抢泡面"。羽绒服口袋里,赵云啼送的旧扳手正与感冒药片碰撞出细碎声响... |
Day 5, 1/23/2025
最后一天很快就要结束了,下午乐打抓结示范沿绳下降的瞬间,鸽鸽就知道这是个错误示范,叹着气指出了许多错误。些许是前几天的诸多小丑行为,让乐也被质疑“行不行了”,乐也红着脸给自己辩解。鸽鸽示范了一遍正确流程,就像当年在厂里给年轻人调校失控的传送带。 冰瀑大循环启动时,谭季安站在冰面上。无人机在头顶盘旋,镜头里4条身影串成晃动的珍珠链。林四一蹬腿上升的瞬间,昨天写下的"阶级斗争"突然在脑海炸响——此刻他正与重力进行最原始的对抗。 冰瀑如同水晶棱镜,林四一站在十米高处俯瞰。那些歪斜的冰洞、笑骂的回声、以及乐涨红的脸,此刻都化作冰屑在光柱中起舞。每个队员的动作都像机床冲压般,在冰壁上刻下看不见的勋章。 冬训最后那夜,鸽鸽盘腿坐在农家院的沙发清理冰镐。月光把屋檐下的冰棱照得剔透,他突然开口:"一八年冬训那会儿,我们揣着每人八百块预算,在冰崖底下支了5天帐篷。"刮擦金属的声响像砂纸打磨着寂静。 林四一正往保温杯里灌热水,闻言手一抖。热水溅在冻僵的指尖,疼得他想起赵云啼被烙铁烫伤那次。 "雪水煮挂面,凿冰当镜子刮胡子。"鸽鸽举起冰镐对着月光端详,刃口映出眼角蛛网般的纹路,"哪像现在——"他朝厨房方向扬了扬下巴,老板正把剩菜倒进潲水桶,油花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彩晕。 Day 7, 1/25/2025 两天后的深夜,林四一被肠鸣声惊醒。腹部绞痛像有人用冰镐在胃里凿洞。手机屏幕亮起时,他恍惚看见赵云啼送的那枚旧扳手在床头柜上泛着冷光。 "四一,北京好玩吗?"赵云啼的语音消息混着工厂机器的轰鸣,"听说你吃坏肚子了?这就是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 他刚想回话,胃部突然痉挛着抽搐起来。冲进厕所时撞翻了自己的保温杯,镜子里的人脸色青灰,眼窝凹陷,和当年在机床前连续加班四天的自己重叠在一起。 凌晨一点,蟹bro从他的药包里掏出一包蒙脱石散和盐散就像举着圣物,药粉在矿泉水瓶里搅成浑浊的泥浆时,林四一突然看清背包角落的便利贴——是木子明画的Q版冰镐小人,旁边潦草写着:"活着回来还我游戏卡带"。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林四一在昏沉中摸到枕边的旧扳手。金属的寒意让他想起冰壁上那个拧巴的保护站,想起自己像处理卡壳机床般解开绳结的瞬间。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把最后一口药浆倒进自己嘴里。看了看群里基本全军覆没的消息,林四一突然笑出声。 旅店的暖气片正发出水管淤塞般的呜咽。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蒙脱石散的包装上切出一道银边,恍惚间像极了工厂值夜班时机床操作屏的冷光。 他摸出枕边那枚旧扳手,金属表面的油渍早已被冰屑磨成哑光。隔壁床传来翻身的响动,羽绒服摩擦声与当年赵云啼醉酒后踢翻工具箱的动静重叠在一起。 窗外传来冰瀑融化的细响,如同十万根生锈弹簧在暗夜里缓缓舒展。林四一突然意识到,那些在冰壁上凿出的孔洞、队友膝盖的淤青、甚至此刻肠胃里翻腾的药浆,都是某种隐秘的凿刻——他们用疼痛在时代的冻土上掘进,把冰爪与冰镐的裂痕刻进彼此的生命年轮。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窗棂时,鼾声正与几公里外首班地铁的轰鸣共振。林四一握紧扳手蜷进被窝,突然听见自己骨骼深处传来冰晶生长的脆响,像冻僵的机床齿轮咬住了春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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