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9.30-10.3 雅拉温泉线正穿 领队总结与纪行——林四一(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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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9.30-10.3 雅拉温泉线正穿 领队总结与纪行——林四一(连载中)

林四一
    距离雅拉温泉线结束已过去数日。身体并未感到多少疲惫,心里却像被风雪刮过,一层一层冷下来。回程的列车在隧道间穿行,我靠着窗,看云影贴着山脊滑走。离家一年,再次踏上这片高原,湿润的空气如旧友般穿行于我前半生的记忆中,带来一种说不清的安稳。线路结束得比预期早,加上家里老人突发状况,我在成都匆匆与队友告别,无心逛吃,也无心拍照,只一心往家里赶。

    可即便在这样的空档里,信息依旧像水一般从缝隙渗进来。有人问我是不是给副领姝帆“上压力”,有人提醒别人“离我远点”,也有人用非黑即白的逻辑去臆测一件未明之事。还有那些“你是不是emo了”的安慰——像风,听得到却抓不住。传言在人群里打转,我本不想辩解,以为各人心中自有天平。可当列车驶向上海,窗外的山色渐远,胸口却闷得发慌。毛主席当年爱写大字报,我也爱写——不为争对错,只为给心找一个出口。语言是有力量的,我愿把自己塞满的情绪摊开给人看,也给这趟往返画一个句号。

    是年纪上来了,还是单纯累了?在学校我每天睡六小时,回家却能一口气睡十二个钟头,还是被爸妈叫醒。记忆也不如写韩妃江时利索。五台山归来,我赶着做完“新四军小环”的路书,原想与“九一八”撞个巧,可时间与人手都不允许,只得推迟。九月中旬和国外同学聊人生选择,他们劝我“停一停,歇一歇,学着享受生活”。我点头,也心动。可到了国庆,我还是决定回高原再开一条线——不为别的,只因为心里有把隐约的火,不试,它不会安静。

    理想当然是美的。鲁迅说“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勇士”,但大多数人忘了,屠龙勇士身后躺了无数骸骨。第一条高原线会面临什么,我不是不知道:来自协会和学校的不支持、不理解甚至不信任,政策阻碍,组织繁琐——每一样都要反复打磨、碰壁。最麻烦的是时间,筹备一条线路常会吞噬我的实验进度,甚至拖慢求职与论文的节奏。写到这里,身上的劲儿仿佛松了一截,不像写韩妃江时词句自然涌出。大概人就是这样,除了热情,还要学会与冷冰冰的现实共处。

    开线首要是组建“班子”。翻看协会后备名单,我几乎没犹豫就把压队交给了最有潜力的佳毅。安安也是本科里的好苗子,但上次和倪哥格聂之行可能让他对高反生了畏惧,也可能风景看够了,婉拒了这次邀请。再看副会长,zxd和胡萝卜要去党岭,是那种多日“轻装+重装”的组合;易席言是本科生,也是未来协会的骨干。三人本已够用,可和佳毅在“新疆烤肉王”啃羊肉时,他忽然抱怨“全是男的”,强烈要求有女生加入。想起暑假一起爬楼的姝帆,问她愿不愿意试试,她爽快地回了“没问题”。草台班子,就这样搭了起来。

    队伍构成——
    我(林四一):领队;
    陈姝帆:0次高原经验;
    易席言:无高原重装露营经验;
    郭佳毅:压队。

    就算两位副领因高反下撤,我也相信我和佳毅能稳住队伍。我们是江浙沪的社团,高原经验本就稀缺。与其苛求“全能”,不如把这条线当作“训练场”——让新人在真实的山野中学会承担。副领是离队员最近的角色,从基层做起,才能真正理解一条线该怎么开、哪个环节队员压力最大、如何接住他们。很多感受,单靠“领压”的位置是体会不到的。

    接下来是路线选择。按我心中的难度排序,几条入门线大致是:党岭>雅拉>长穿毕>七藏沟。小金那边因暑期有香港驴友二峰滑坠已封山,长穿毕暂不考虑;党岭强度高也先搁置;雅拉原是我和别人私约,不便带大队;于是只剩七藏沟。熟悉九寨沟的人知道,景区外有片“后山”,风景更野、更开阔,那些海子就是则藏海和源海;而七藏沟,正是连接九寨沟与这片后山的古道之一。多年前,石头做大横断节目时也走过从九寨沟翻后山、再穿黄龙的路。这些地理上的“暗扣”,恰好契合我们这次的时间与节奏。

    七藏沟还有个朴素的优点:接近性好。高铁可达,首日即可抵达川主寺适应海拔,次日立即进山,避开“首日硬肝”的风险。我加班加点完成“七藏沟—九寨沟”7天带马帮的路书,可7天对新人来说风险偏高,方案被果断否决。领压群里你来我往,连平时沉默的人也冒了头,呆毛等人纷纷安慰和劝告我不要鲁莽行事。反复修改后,我们敲定了“人均0.5匹马、4天反穿至三道坪,骑马下山至黄龙乡”的折中版本。

    国庆走线,购票得提前14天卡点。姝帆和我同是研三,白天被毕业和论文填满。微信招募推送只能由我熬夜写初稿,她次日修订发布,还顺手发到小红书(这波操作可能间接导致协会号被封……)。偏逢今年新疆多线出事,徒步监管收紧,横断山脉能开的路线寥寥。武大跋涉者也开了七藏沟重装,他们的一位领队甚至报了我的轻装线;登协暑期也开过轻装七藏沟。作为“高原重装入门”的热门路线,报名热度可想而知。联系本地向导,对方说10月3日将有72人大队、35匹马穿越九寨沟——我隔着电话都替那条山路捏把汗。

    招人倒顺利。报名三十多人,筛至16人刚好。路线、预算、马匹、向导都谈妥,正要发准备会通知,松潘晚上突然官宣封山——向导电话被打爆。本地人靠山吃饭,没人敢逆风而行;马帮取消。摆在眼前的只有两条路:换线,或取消。

    易席言之前走过阿尼马东穿淘金沟,强度合适,可国庆七天假只走一天半,性价比太低,且那边归黄龙管辖,难保不受波及。姝帆第一反应是“取消吧”,但群里不少人机票已出,退票也要额外成本。说实话,我那会儿真的很累。“新四军”路书刚完,又是七藏沟路书,两条线连轴转;还要忙毕业、秋招,一点“纯粹的空白”都没有。封山通知像一根救命稻草,把我从透支边缘拉了回来。我百分之百不想折腾了,加上实验再次“寄”了,国庆本是抢救的窗口。可andy、lhc、雨晨一个个发消息说机票已订——没办法,得对大家负责。

    我从抽屉里翻出那份“与人私约”的雅拉温泉线。它难度比七藏沟高出一截,只能“魔改”:把常规反穿改为正穿,3天拉成4天;向导、马帮、民宿全部重联,所有材料重新审核。意外的是,换线通知发到队员群后,姝帆做了不记名问卷,结果显示全员同意,无人反对。既然如此,我只能硬着头皮,把论文与实验暂搁一旁,又熬了两个通宵补齐准备。

    准备会前的领队会上,易席言说自己经验不足,扛不了队医的担子。那一刻我确实失望——像把一颗子弹交给你,你却不敢上膛。但安全第一,我当场拍板:设两位副领,大家都是副领,你专注药品与健康记录。会上争议最大的是“高反”。高反看体质,也看状态。我离家一年,按医学说法“高原适应有效期仅三个月”,可一上高原,我反而觉得亲切,能说能笑;而有些伙伴头痛、失眠,各有各的不适。易席言推荐用“乙酰唑胺”,野协这边不少人“嗑药”预防,登协则明确禁止。我的原则很明确:这是处方药,国家将其列为处方药自有道理,不像布洛芬非处方可随意购买。乙酰唑胺可能引起利尿、麻刺、过敏甚至肝肾负担,队医可备药,是否服用由队员知情自决。身体不应长期依赖“科技与狠活”,适应不了,就下撤——这不是怯懦,是对山的敬畏。找草莓买药,她基本备齐了,唯独没买乙酰唑胺,说是高原徒步的药另算,只好先麻烦易席言垫钱购买。

    除了药物,水与糖最朴素也最有用。走山久了就发现,藏族朋友应对高反的方式极接地气:喝可乐。石头每次徒步都背好几瓶,我也觉得可乐比葡萄糖好喝。这次andy一天只喝1升水,高反来得又急又猛,算是给全队提了醒。

    准备会前还出了两段插曲。一位武大跋涉者的英国留学生临时“跳车”,空位刚好给了我老乡尹小月——她刚从惨烈的铁匠山回来,又被lsj从南太行队伍刷下,心里憋着一股劲。我拉她进队,也算让她“逃过南太行那一劫”。第二件是“骚男”突然说要加入。据说是宣传部聚餐时,姝帆给他“种草”了路线。我一边吐槽招人太随意,一边快速调整分组。zty坚持要把骚男拽进他们组,还抢了我的手机。这个不行。我宁愿把成电、武大跋涉者和大一新生凑一队,也要让“单纯的骚男”当一回示范,教大家什么叫野协的“模范队员”。

    准备会如常进行。我点清人数,把PPT提前发给ben让他看英文版;提醒佳毅核对线上会议人数;再过一遍线路概况、注意事项、装备清单。高原与江浙沪气候迥异,低温与强日晒并存。我反复强调手部保暖与全身防晒(包括嘴唇)。协会借不到的装备,大家得自己买或找熟人借。这次骚男戴着冬训用的“杀鱼手套”,但是白天行进时脱了手套却没涂手背防晒,结果晒红了皮——也算为后来贡献了一个反面教材。

    会后的“bonus部分”,我提出“国庆8天长假、6日长线拼接”的想法。雅拉温泉线出山口正在雅姆雪山脚下,若状态好,可在村里住一晚,接上雅姆和大炮南山段,去看“九海子”和经文石坡。唯一前提是:马帮不介入,全程重装。最后凑齐六人组成“六日重装分队”。一位大一的小登想加入,考虑到他无高海拔重装经验,我忍痛拒绝。后来证明,小登或许有能力;反倒是一些老队员,在轻装途中就萌生了退意。

    按6日行程备粮,我又熬了一夜。易席言质疑番茄牛腩咖喱饭“重口且复杂”,燕麦的重量也被我算错。分给其余三人购买早餐、路餐与晚餐,快递寄到姝帆冬训时住过的成都“盖碗茶酒店”。去康定的包车由佳毅搞定,人均 200 元,在国庆这个时点算便宜了,而且是之前载他们去那玛峰的老司机,风格稳当,不多说。

    行前准备大致如此。语言无法复现每个细节,也可能是我记性真不如前。简单说说行程设定:雅拉温泉线常见走法是3天反穿,但反穿首日就得翻越4700米左右的垭口,夜宿4000米的温泉营地,新人易“首日过载、高反下撤”。因此我们改为正穿,3天拉成4天,首日到3500米的新店子适应海拔;次日翻4300米左右垭口,到“姊妹湖”一带,再视情况前探“雅拉友措”扎营(雅拉友措属道孚景区,扎营或收费,最终由向导在旁择地);第三日慢行至温泉营地;第四日大爬升出山。这样设计的好处是第二、三日均有“景区下撤”机会;第四日若出现高反合并意识不清,须先至垭口才能坐摩托下撤;若状态尚可,也可全程骑马。领队组须“即刻判断”——高海拔下,人的判断力会被悄悄带走一点。这些节点与多数公开路书中雅拉垭口(约4216米)、新店子牧场(约3500米)、中古村—新店子的安排大体相合,可供日后参照。

    此外,为便于理解,我们在准备材料中附了几条“背景注记”:雅拉雪山位于甘孜州康定、道孚与丹巴三县交界,主峰约5820米,是川西一座气质独特、观景面极佳的雪山;雅拉穿越途中的雅拉垭口约4216米,温泉、牧场、河谷与海子密集分布。用一句话概括:风景密集,节奏却需耐心。这也曾是红军长征路线,算是一次重走。

    做完这些,我退了去黄龙九寨的高铁票,幸运抢到“沪渝神车”卧铺,中转到成都东,住一晚,次日新南门集合,向康定雅拉乡中古村出发。出发前一晚我还去了实验室。黄光灯把台面照得发黄。作为组里唯一硕士,我领着微薄补助,干着与博士相近的活。每为达成一个里程碑,我都在“赶路”,错过许多本可细细经历的日子。研究生生涯即将结束,毕业要求却未完全达标;学校假期也没几天。或许,国庆徒步就是我一次“安静”的反抗——不是对谁,而是对那个被时间追赶、被目标牵引的自己。

    临行前,我花700元请师兄师姐吃火锅,托他们照看那台脾气古怪的实验设备和样品。酒过三巡,心里石头落下一半。火锅店外夜风微凉,我背着包走回宿舍,天边云被路灯映出橘色。手机屏幕上,9月30日的集合时间与成员名单静静躺着,像一张折好的地图。地图之外,是山;山之外,是一颗要对每个人负责的心。

    我知道,很多人只看到“走线”的风景,听到“温泉”的闲适,却很少看见筹备背后的拉扯与取舍。选择七藏沟,是因接近性好、节奏与强度匹配;临时换为雅拉,是因封山,因“责任”与“已出发的承诺”。在风景与安全之间,在体验与成本之间,领队必须做那个“备受指摘却仍要果断”的人。这些不会出现在朋友圈里。它们只是默默镶嵌在每份路书的注脚中,镶嵌在每次分组与每个“撤不撤”的瞬间里。

    回看这段路,我仍感谢那些“看似不友好”的质疑。它们让我在每章方案中多留一条退路,在每页风险里多写一句“Plan B”。我更感谢那些在问卷中按下“同意”的人——你们给了我继续前行的勇气。至于那些早已飞起的传言与善意的“emo关怀”,如今我也能笑着接住。山告诉我:声音会消散,脚印会留下。把脚印踩稳,就是答案。

    这篇文字,算是为这趟雅拉之行作个交代,也为未来的自己留个证词。等某天我又在列车上,窗外是熟悉的山与陌生的云时,翻开它,应能记起那个在实验室整理背包、准备多条路线、在路书中标红“撤退点”、在微信群里深夜回消息、在会后悄悄补货、在火锅店向师兄师姐“拜托”的人——他有疲惫,也有热爱;他常犹豫,但关键时刻手不抖。山高水长,接下来的行程还多,可时间已不够,有空再写吧。
好大喜功 急功近利 鄙视既往 迷信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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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 2025.9.30-10.3 雅拉温泉线正穿 领队总结与纪行——林四一(连载中)

nizhenyang
虽然过程很曲折,但最后成功给大家带来了一次美好的旅程,这将成为许多人一生中最宝贵的人生片段之一。很羡慕你,能把自己曾经从川西收获的震撼与感动带给大家,这是我一直想做却没有做到的事情。

你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呀,可以为此感到自豪!

感受到的人性之恶,就让他飘散在稀薄的空气中吧。忘记人与人之间的那些烦心事,以纯粹的心态去感受大自然的美好,这不正是户外的魅力所在吗?
为美好的世界献上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