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篇冲顶的时候,内心并不激动,只是一步步默默跟着前面的脚印休息、行走,直到刚才还在山顶的小木牌突然间出现在视线的左前方,那随风飘动的经幡告诉我们,已经到了。 雪山之约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对雪山的认知不过源自这两个字——有雪的山,知道的雪山不过珠峰,听过的故事也大概只有“爬雪山,过草地”了。直到一款雪山主题的动态壁纸的出现,才第一次感受到雪山的美,壁纸记录了该雪山24小时的光线变化,可根据使用者当时时间而动态改变,清晨洒露金光,正午呈现雪白,夜晚回归静谧,后来我才知道这座雪山的名字——幺妹峰。 2024年1月我随着冬训队伍来到了四姑娘山景区,路过猫鼻梁观景台停车休息合影,这也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雪山。她矗立在不远处,正是壁纸上的角度,这种之前只存在于纸张等载体上的事物突然就出现在眼前的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 在结束了第一次冬训后,对于登雪山自己并没有多宏伟的志向,有的只是想站在五千米之上看看的好奇。承蒙信任进入24年暑期的登山队伍,却被连绵的降雨浇得狼狈,连续四五天窝在山下宾馆,直到最后离开也未曾见过雪山的模样,这时好奇已慢慢转变为不甘,每想到雪山总有不甘心,定要上去看看。 24年十一、十二月份,作为工作组组织新一年的冬训。相比作为队员接受培训,将知识要点教授他人会让自己提升得更快,我也借此机会提升了自己对登山的认知。攀冰训练非常有趣,踢冰挥镐一步步上爬,在队友的保护下,短暂克服恐高情绪,成功登顶的感觉让我非常满足。攀冰之外,在冰面建立、拆除保护站也有极其实用的价值,练习过后,体会每一操作的要点与意义,更激发了我对于学习更多技术的兴趣。 攀登准备时间辗转来到今年五月份,要准备今年的登山了。又是一次小队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小队伍的好处在于沟通直接、有效率,缺点在于稳定性差,一人行程的变动就会对队伍产生较大影响。 对于目标山峰的选择起初完全由乐来选定,以“协会论坛没有的山”为标准,选出了两座初级雪山——依央嘉波与雪尖峰,前者有一些商业化,后者连攀登资料都很少。从队伍的能力上来看,我们具备登山常用绳结知识,了解技术装备的使用方法,具备沿绳上升/下降的能力,队伍并不具备冰雪、岩石路段先锋、建站、铺路绳的能力,因此不论从能力上来看还是从登山报备要求来说,我们只能选择报名商业团,跟随向导一起登山。面对近三千元的高额费用,我不禁思考,我们能从这次登山中学习到什么。绳结装备知识是已掌握的,上升下降是已模拟练习过的,路绳是已有的或向导自己铺设的。思来想去,除了能收获一次实际雪山上的上升下降操作机会和吹吹五千米的风顺带获得一张登顶证书外,并无技术提升。在我看来,跟商团登一座雪山就可以提升队员对攀登初级雪山、对技术实操练习、对商业登山行为的认知,再以同样的模式登另一座,不会对认知有更高的提升,所以,我认为目标的两座山峰没必要全登,选择一座就够了。 受融雪等因素影响,依央嘉波暂时封闭,目标山峰只剩下了雪尖峰。关于雪尖峰的攀登报告只有两篇,一篇是2011年的首登报告,另一篇是2015年一只商团的攀登记录。两份上古资料能提供的信息自然不多,如若攀登只能全部寄希望于向导,这无疑增加了许多不确定性。为了避免因种种原因可能造成的未登顶,我们需要选择一座雪山当备份,商业化非常成熟的那玛峰就被确定下来。 自主登山超出了我们目前的能力,但徒步没有,高海拔的重装长线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可以触及的进阶环节,也可以另一方面开拓对于高海拔环境的认知,因此徒步行程也被论及。对于目的地,7月的川西当属格聂最值得去,这是我的个人愿望,也感谢队友的支持、认可。 确定了徒步行程后,一个非常合理的、近乎完美的行程显现在我的脑海。先正常注册、攀登雪尖峰,暂不注册那玛峰,雪尖峰之后衔接格聂的约七日行程,根据雪尖峰的攀登情况,若成功登顶,则格聂结束后可直接回成都休整,若未能登顶,则利用格聂的行程做缓冲,用来给那玛注册,格聂结束后继续攀登那玛。咨询那玛峰的向导最少提前多久注册,得知需提前一周,让这一计划充满了可行性。可惜这么完美的计划,终究也逃不过破灭。 体能训练上,由于受到髂胫束综合征的影响,约两个月的没能系统跑步,所以初期是以恢复的心态进行的。对于训练计划,负重爬楼不知有无科学方法指导,对于跑步是有的。计划的制订需要依据自身能力,判断自己各心率区间的配速,合理分配各区间的训练量,才能得到安全、长远的进步。观察一个多月的跑步训练情况,训练计划的配速超出了队员的实际能力,尤其是400m间歇跑,过快的配速目标下很难保质保量的完成预期训练量,也就失去了间歇跑的效果。 与训练定期按计划开展相对的是一个个意外。7月初四姑娘山二峰滑坠事件让阿坝州的登山管理继续收紧,雪尖峰也被迫关闭,备用山峰那玛成为首选,好在再无山峰上的变动了。之后的意外都集中在队员上,先是有意向参与徒步行程的姝帆因论文压力选择退出,后是起初信心满满,“导师约束不了我,想去就去”的041因实验进展不顺被迫妥协也退出了整个行程。小队伍经不起大折腾,突然的变动引起了所有人的不安,大家都在思考此行攀登的意义。 向山进发车票已经买好,注册已经完成,行程还得继续。剩余三人各自出发,于成都集合,翌日乘大巴车去往康定。此前因为向导推荐的司机要价太高(成都-子梅村-康定,3400),所以在小红书上找到了一个在康定开民宿的司机,计划从成都坐大巴去康定,再从康定往返子梅村(1700元)。谁知在大巴车上才从向导那得到消息,途径的贡嘎山镇在修路,下午六点前不能通行。我们盘算着到达贡嘎山镇的时间,大约也要在六点,心里觉得还好,没有其他波折了。怎知下了大巴坐上包车师傅的车后,他一开口就是要和我们商量个事,告诉我们封路的情况,问我们能不能今晚住沙德镇(贡嘎山镇前,车程1小时),第二天一早再送我们去子梅村。听到这番话,大家都有些坐不住,纷纷讲述行程之前就确定好了,现在更改后面都会受到影响,并提出可以在村子里给司机安排一晚住宿,希望司机能按原计划今晚就送我们进村。司机也没当即同意,表示先到沙德镇再看,就这样于下午五点四十抵达沙德镇。 司机是开民宿的老板的朋友,平时有游客的时候就接待一下,空闲时间就四处钓鱼。他个子不高,身材精瘦,皮肤被高原太阳晒得黝黑,牙齿也因为常年抽烟而呈现黄色。我们提前寄出的冰镐、气罐等快递分散在康定城中的快递站,他在接我们之前都帮我们取出,相处下来觉得他是一个自由、机灵、讲义气的藏区小伙。 车子停在沙德镇主路旁一家砂锅店门口,出来迎接的是他的妻子,这时才意识到原来他家就在这里。由于包车价低于市场价(2400),他是帮朋友忙才勉强接下来这趟活,加之去子梅村的路非常烂,晚上开车危险,同时他也做一些松茸生意,晚上需要收货,种种原因叠加,他自是不愿晚上送我们过去,我们只好考虑在镇上住下,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从村子里坐摩托车到贡嘎寺,赶上之后的行程。正当寻找住宿宾馆时,好消息传来,我们的向导刺客正在镇子上采买食材,可以把我们载到村里(800元)。在接连的意外后,突然的好运让我们倍感欣喜。 坐上向导的车才发现此行的向导是两位女生,聊了两句才知道她们是当地唯二的两位女向导。开车的向导叫梅朵,似乎是从浙江嫁到当地的;坐副驾的向导叫青措,是当地村民。青措一直“姐,XXX”地喊着梅朵,后来才知道二人分别是01、02年的,做向导才两三年。车上我们谈及最近登山的人数,提到了山鹰那玛、贡巴连登,两人说到“山鹰的队员都没什么意思”。在坐车前往村子里的短短两三个小时,两位向导的对话几乎没停下来过,言语极富想象力,一唱一和,像极了双簧。进村的路异常颠簸,晚上的子梅垭口升起了浓雾,若非当地司机,真的很凶险。在一路欢乐的聊天中,晚上十点,抵达向导家。 从在向导家扎营到徒步抵达C1,没有特别需要提及的事情,中间确实有很多有意思的小故事,等到故事篇再一一介绍。 冲顶时刻凌晨两点半从C1出发冲顶,走过一小段就抵达碎石坡,每走几分钟就小休息一下,就这样走走停停,于破晓时分抵达雪线,换上冰爪,于日出蓝调时刻抵达一处平坦雪坡底,众人纷纷与贡嘎合影。此处往上就需要结组了,向导拿出一段10米左右的辅绳,中间打上工程蝴蝶结,三人一队就继续出发了。清晨的雪踩上去还偏硬,由于雪层覆盖了冰面,安全性更高,因此没有铺设路绳,一行人结着组踩着雪坡一点点向上爬。雪坡总爬升有两百多米,每行走二三十步就要休息一下,最后的冲顶花了约两小时。从抵达成都那晚算起,到子梅村扎营及C1扎营,连续三天我的平均睡眠时间只有三个多小时,在这最后的雪坡上,困意逐步占领大脑,每一次休息时,感觉只要我的眼睛闭上超过十秒,就能当场睡过去。就这样一边顶着困意,一遍疲惫爬坡,终于在8点钟抵达冰裂缝区。我与佳毅跟随向导青措先行抵达冰裂缝区,天乐与另一位路上遇到的大哥(他的向导陪同队员下撤了)跟随向导梅朵晚几分钟到达。当我以为已到关门时间了,走到这里应该就结束了吧,梅朵提出想不想绕冰裂缝,没有多加思考(实际因为困意大脑有些迟钝了)脱口而出“绕呀!”,在吃了一根含咖啡因的能量胶后,梅朵向导带着落单大哥、佳毅和我向真顶出发。刚出发后,或许是因为咖啡因起效了,亦或许是因为冲顶的兴奋感让大脑活跃了起来,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该继续冲顶,担心自己会因为头脑不清楚而降低活动能力导致可能的滑倒甚至掉入裂缝。这时已横切来到了裂缝边缘,接下来又是雪坡爬升,裂缝区带来的心理紧张让我停止了继续思考下去,而是专注于脚下的每一步。走着走着,向导告诉我们已经到了,有些意外,并不像预设的“克服种种困难,完成种种挑战而成功登顶”,冲顶的路充满着平淡和枯燥。坐在峰顶的雪坡上,佳毅激动地用action记录这一刻,随后放飞了无人机,我先是拍了几张登顶照片,随后展开冲顶旗,配合佳毅录着视频。渐渐地,我意识到自己真的登顶了一座雪山,关于雪山攀登的心愿终于实现了,一年前的遗憾也得以弥补,但心里并没有很激动,连上面的愿望、遗憾、不甘也没想到,只是静静的环顾四周,看看正在冲顶的人,吹吹五千米的风。 冲顶的时候我是四人结组队伍的最后一个,下撤时我就成了第一个。梅朵特意嘱咐两脚外八字下,脚后跟踩雪,每一步都要踩稳,慢慢下不着急。遵循此法,我一步步往下走,心理压力比冲顶时高了很多。下撤到裂缝边缘时,梅朵示意我停下,她走入裂缝捡起了冲顶时其他队员掉落的一部手机。通过裂缝区后,心理压力小了许多,仍按照梅朵提醒的下山法向下走去。气温逐渐升高后,越往下雪化的越多,踩上去也越来越软,陷得也越来越深。走着走着佳毅突然摔倒并滑向我,他两腿叉开,将我卡在中间,幸好滑动距离不大,没有将我一齐创下雪坡,在向导帮助下,佳毅身体向侧边转去,成功站了起来。 行走至最后的缓雪坡时,向导说可以滑下去,于是解除结组,大家纷纷坐滑滑梯下去。对于攀登雪山,还有一件事是我一直想做但还没机会做的,即练习滑坠制动。眼下不就是最好的练习机会吗,我握住冰镐,沿雪坡滑下去并利用冰镐制动,小小的一段雪坡共联系了三段,期间还捡到了佳毅掉落的保温杯。怀着开心走到坡地开始脱冰爪,这份开心比登顶时还要强烈。 之后继续下撤的路上发生的故事就等故事篇再继续分享吧。 关于登山从初识雪山到有攀登雪山的想法,到对登山技术感兴趣再到这次的商业攀登,我逐步明确了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攀登,我期待通过自己的能力,依靠自己的经验判断,运用自己掌握的知识技能去充分认识一座山,充分掌控自己,登上在自己认知、能力范围内的山。“不是为了到达顶峰而攀登,只是在攀登之后来到了山顶。”对于这次登山,由于自身能力的不足,将认识山峰、掌控自己这部分交给了向导,失去了登山过程中的核心乐趣,这或许是登顶后并没有很激动的核心原因。如果之后自己依然做不到认知山峰和自己的能力,那这山不登也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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